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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对于普通人没什么特别,对于心里有事等待结果的人,那就是个漫长的煎熬。这三天时间,同时煎熬着好几个人。
拿瓦备受煎熬,程先生说三天后给他个方案,他每天都心事重重地等着这三天快点过完。
申掌柜也在受着煎熬,他知道纸包不住火,火雀现身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到那时,火雀就是一道催命符,谁拿着谁倒霉,所以他想尽快入京将其脱手。
程楠锐也在受着煎熬,他不知道现在火雀落入了谁的手中,就算查到这个人,又该如何拿回来,要如何对付林家的追寻,如何瞒过江湖人物。
钟家二房钟旭明也备受煎熬,原本想让蕙通牙行找房能省下一笔钱,结果,蕙通牙行东家有丧事,这几天关门歇业,给交了定金不能按时完成的交易蕙通牙行为表歉意都给了双倍赔偿,毕竟人家要办丧事,拿了赔偿的客人都表示理解和满意。只有钟二叔,因为没交定金,一切交易都是口头的,口头交易自然不能当真,什么也没捞着。
三天时间马上就到,自己一大家子,打包好了物品,却没地方搬,钟旭明此刻恨透了大哥一家,恨也不能解决问题,将几个轻伤的仆人拎出来,一起出去找房子。
而这三天过得最简单踏实的是蕙城西郊那间破农舍里的田大,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全都赌光了,但自己曾经吃饭那套工具始终也没舍得当掉,最主要原因还是那东西不值钱没人要,当铺不收。他把这些东西从床底下搬出来,擦擦灰尘,试了试,还能用。
三天时间做十件饰,在什么设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原本是紧张了点,但做十件相同的饰就不成问题了,他只需要一个模具。所以头两天,他的全部时间都在刻模具,看守他的武士洪虎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
做饰的工夫,全在刻模和打磨上,模子刻得好,打磨起来就省事。这个模子比普通饰的模子略大些,刻起来没多少难度,他用了一天半刻好模子,再用半天时间打磨细节,一片扇叶,两柄扇封,叶片上的花纹他记不准了,只好自由挥,反正申掌柜说七八分象就成。第三天上午把金融化了,倒进模子里,一个上午把十件饰就全都倒好了,洪虎三天时间寸步不离,申掌柜的仆人送来饭菜,田大也浑然不觉饥饿,他专心地在打磨,挑挖一些细节部分,由于每片扇页细节不同,他还要给他们修剪形状,到了晚上,他把这些扇页按顺序一片一片地串起来,他现竟然多做了两片,如果洪虎懂行,一定会现这多出来的两片的,但那个背着剑的人,很显然除了剑以外,其他都不懂,他趁看守人不注意,把那多出来的两片塞到了床板的的夹缝里。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在手里试刚做成的扇子,挺好,开合自如。
田大就着灯光,反复地欣赏着自己刚做成的扇子,打开如一只飞翔的鸟,合上,象一团跳动的火焰,隔了这么长时间又做起自己曾经的专业,他感觉自己的技艺似乎比以前更精进了,有些地方真的是无师自通,完美得无可挑剔,他在心里为自己鼓掌,没想到做得竟然比以前更好。
至寅时,十件漂亮光鲜的火雀就摆在了洪虎的面前。
洪虎不敢耽搁,即刻差人给申掌柜送去,辰时,带回来五两银子,这笔买卖算是做成了。
田大喜滋滋地拿着十两银子,看着院里剑客及仆人都走光了,他又去床边摸了摸那两片金叶子,拿出来看看,想换个地方藏,找来找去,这个家里要找个比床板缝里更隐秘的地方,恐怕也不能够了,于是他又把金叶子塞回去。他躺倒在床上,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出门去喝酒,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是笔不小的财富,如果安排得当,他可以生活一二年不成问题。
“还有两片金叶子呢”田大这么想着,他这回是真的决定洗心革面,不再进赌坊了。
只有太阳不嫌弃他这个穷酸和破烂的家,一如往常地从窗户照射进来,远处田野上白杨树正哗拉拉地随风唱响,马路上庄稼人的狗在吠,马车在轱辘轱辘地驶过,田大已在娶媳妇的美梦中沉沉地睡去了。
归云苑里,拿瓦度日如年地熬着,为了缓解这种情绪,他全程盯着钟旭明搬家,钟旭明在最后时刻通过儿媳妇的娘家,找了个破旧的小房子,一家人暂时挤进去,白天搬家,可比晚上困难多了,二房人多东西多,从早晨直至天黑,几辆马车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将一些重要的东西搬完,屋子太小,东西摆不下,只能勉强堆在院落里,现在春季即将结束,在夏天到来之前,必须要重新找房子,不然一下雨,所有东西就全毁了。
总共就五间房,钟二爷夫妻一间,钟楷夫妻一间,钟柏夫妻一间,钟淳姐妹三人挤一间屋,钟棂和其他未婚的兄弟挤在一间屋里,那些下人们就只能暂时露天休息。
暂时住个一两天,作下人的也就忍了。身体健康的也还好,可大部分都是伤患,从被打伤到现在,只在当天有大夫来瞧过,之后再就没人管,既没得到休养,甚至连药也没人煎,现在还要睡露天,这伤什么时候能养好?最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钟家人并未再去找房子,这露天不知要住到何时。
看着堆得满院子的家具摆件,部分人的心思就活络了。
最先活络的自然是钟棂,他马上就该娶妻了,却被赶出了归云苑,,那也就罢了,如今却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要跟其他人挤在一起,这日子还怎么过。于是就在当天的晚饭时,他给煮饭的水里下了蒙汉药,全家人睡着后,约了买家上门,将院子里的家具人家看中的全都卖了,得了三仟多两银子,揣着银票喜滋滋地睡在了兄弟们的旁边。
很不幸,有个下人因为不舒服,晚饭没吃几口,半夜醒来看见六少爷在卖东西,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但很快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连夜回家找了父亲兄弟,将六少爷卖剩下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先找地方放着,随后再想办法卖掉。
钟旭阳一家人第二日醒来,看着空旷的院子,仆人们都默不出声,反正丢的也不是自家的东西,现在大家都住在露天院里不敢报怨,但那么多人,可不是某一个人该担的责任,出头的椽子先烂,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钟旭阳傻了,他的家具呢,他的摆件呢,那些青花瓷瓶,那些花梨木家具,钟淳哭了,她的紫檀梳妆台没了,她藏在梳妆台里的饰全都没了,害怕拿到屋里被姐妹们偷,结果现在连梳妆台都没了。
钟旭明家里一片哭声,“是谁,是谁干的,你们这么多人是死了么,竟然没有一个人制止”钟旭明疯了,心疼疯的。
此时一名下人上前道,“老爷,我的身契这个月就到期了,我家里父亲年迈,我想回去尽尽孝道,请老爷成全”他是钟二爷雇来的人,不必自称奴才,他签的是三年活契,每三年一签,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主动提离开,如今看这情形,钟家人连自己都顾不得,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现在离开正是时候。
“你,是不是你偷了这些家具”钟旭阳立即将愤怒转移到他身上。
“老爷您看我这样,能干啥”他一瘸一拐地走几步,身上的伤还没好,腿部还缠着绷带,这样子,的确是干不了啥。
“老爷,我的身契也是下个月到期,我也想回家孝敬父母,请老爷成全”同一批进来的有十好几人呢,一个人请辞,全部人都跟着请辞。
钟旭明看这阵势,这是墙倒众人推啊,不过离开也好,钟家养不起这么多人了,这么个小院,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看着离开的十几人,很多下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他们这些家生奴仆该怎么办,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又该怎么办呢。
钟家大房那边,钟四旺特别尴尬,住得不舒服,吃得不舒服,家里老老少少的都不待见他,钟家在非常时期,还有亲戚跑来打秋风,原本就住得局促,一个穷亲戚还要独占一间,还指使这指使哪,真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钟四旺在第二天就感觉到了异样,饭没有按时送来,没人给他打洗澡水,没人帮他清理屋子,这些原本他自己也可以做,可现在他是他们的老祖宗啊,他们不该照顾他把他供起来吗,况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即使想去提水也拎不动了,他终于明白,他这老祖宗是自封的,没得到任何人的承认。
到了第三天,他想清楚了,他这钟家的老祖宗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他叫来钟旭阳和钟铭城商量,只有一个要求,将他葬进钟家祖坟,钟家祖坟里,老祖宗的墓是空的,他什么仪式也不要,直接将他的尸体放进去就行。
钟家父子惊愕于他竟然知道老祖宗的墓是空的,他们已经有九成相信他的话了,只是又不能对家里其他人说,受到慢待也在所难免,父子俩商量后同意。
于是钟四旺于当晚就咽了气,他突然间就老得不能动弹了,钟铭城不想心动家里任何人,连夜去买了棺材,又另雇佣了几个人,连夜装车,等天一明,就将棺木送到老家祖坟里安葬,也算对得起这位祖宗了。
自此,钟四旺,这位得到时间馈赠的人走完了几百年孤独而漫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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