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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孩子，依依的姥爷叫万正高，没有退休前是a市的市长。你爷爷当年是万市长的下属，我们眼看着那些知青都回城了，你父亲还是拿不到名额，心里有多急。你爷爷只好去求万市长，好歹让你父亲回城了。我们也都知道你父亲在云南那边有了你母亲，可是那个年头，要让你的母亲到a市来，给她安排工作，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是比登天还难的。况且，你父亲刚回来，自己都没有工作，更何况是你的母亲。我们没有想到，依依的母亲竟会看上你父亲。娶她，何家和万家成了亲家，万市长会继续帮助你父亲；不娶她，万家帮了何家那么大忙，人情上过不去，还得罪了万家，你爷爷以后的工作也不好干。权衡之下，你爷爷逼你父亲娶了依依的母亲。你父亲当年的工作，是万正高给安排的，他能有今天，也是万正高一手栽培的。”

陶果果沉默了，当年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那个亲生的父亲？他本没有错，错的是命运而已。陈佳跟何朝林本不该相遇，他们的相恋注定无疾而终，而她陶果果呢？从孕育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错误的结果。如果陈佳没有爱上何朝林，何朝林没有爱上陈佳，那么何朝林依然会在回到a市以后娶万家的千金，他这辈子不会留有遗憾；而陈佳，她可能会爱上陶品维，抑或是爱上别人，与那人结婚，生一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她就不会郁郁而终。

不会有陶果果，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陶果果这个人。可是她的母亲依然活着，她的父亲不会遗憾，养父也不会为了她一直未娶，他们各自过着美满的生活。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选择这个结果，哪怕她将从这个世界消失，她无怨无悔。

许香又对陶果果说：“孩子，你可知你父亲的公司为何会叫‘佳林集团’？依依的母亲问你父亲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你父亲不回答，只有我们知道为什么啊！”

陶果果的心彻底纠结在一块了，就像被人使劲搓揉着，又痛又压抑，连呼吸都是痛的。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似乎是哑掉了，随便动一下，扯得浑身都痛。脑袋里瓮瓮，奶奶又对她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整个人似乎被冰冻住了。

晚饭的时候，保姆做了一大桌菜，竟然都是陶果果喜欢吃的菜。许香让陶果果和何朝林坐在一起，自己和保姆坐在一起。她的双腿瘫痪，眼睛也看不见，平时的起居饮食都只能由保姆照料着。

坐定后，何朝林淡淡地说：“这些菜，都是你母亲爱吃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吃。”

陶果果低着头，不发一语。

江天在她的另一边，连忙说道：“何叔叔，这些都是果果喜欢吃的菜。”

何朝林微微点了点头，夹起一只鸡中翅放在陶果果的碗里，说道：“吃吧！”

“谢谢你……”陶果果的声音很低，顿了顿，又说了句：“父亲……”

☆、（4）

何朝林的手僵住了，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许香大喜过望，“朝林，果果叫你了。”

江天也在一旁高兴地说：“何叔叔，果果刚才叫你了。”

何朝林的眼眶蓦地就红了，这个久经商场不苟言笑的男人在听到自己亲生女儿开口唤自己“父亲”的那一刻，忽然紧张得不会说话了。他喜极而泣，脸上沧桑的皱纹显得越发深刻，他想伸手摸摸这个女儿，可是他怕自己会吓着她，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双手也在不可抑止的颤抖着。果果，他失落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于肯开口唤他一声“父亲”，她是他跟陈佳的孩子，是他和最爱的人生下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佳这个名字一直沉淀在他的心底，在一个无人可以窥探得到的地方，默默地陪伴着他。

不可否认，果果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一切，甚至是依依。他毕竟是一个在商场和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他习惯了虚伪处事，习惯了带着面具做人，在处理企业与客户和政府的关系时，他都是得心应手的，可面对自己失落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时，他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当他得知自己与陈佳还有一个女儿时，他是多么的高兴。他多希望果果能像依依那样陪在他身边，亲昵的喊他“爸爸”，向他撒娇，向他要钱花。可是他更害怕，害怕万红会知道，害怕万红容不下果果。他跟万红二十年的夫妻，他却不怎么了解万红，因为他本不爱万红，而万红那么骄傲，她是市长千金，竟也从未主动向他示好。万红从不向他乞怜得到他的爱，她有着自己的政治事业，虽然他知道万红是爱他的。在外人看来，万红是成功的市委副书记，而她有个事业更加成功的佳林集团董事长老公，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是对模范夫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甚至更了解他的岳父万正高。

陶果果依然低着头，留海遮住了她的额头，而鬓边落下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颊，其他人看不见她的表情。陶果果轻声说着：“父亲，对不起，我不能称你‘爸爸’，这个称呼只能属于那个把我养大的，为了我一直未娶的人。”

何朝林心里不免失望，但他明白能够这样已经不容易，毕竟陶品维养育了果果二十多年。何朝林说道：“没关系，你能叫我父亲，我就满足了。”

“父亲！？”一道拔高的女声传了过来。

饭桌上的人都吃了一惊，何朝林现在的妻子万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连接餐厅和客厅的拱门下了。

保姆站起身，“哎呀”一声，说了句：“夫人怎么来了？”

接近五十的万红保养得很好，皮肤光滑洁白没有一颗斑点，此刻她穿着一件长款裘皮大衣站在那里，脚下是一双过膝的黑色高筒皮靴。万红那两条修得非常精致的眉毛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她的目光落在了陶果果的脸上。

☆、（5）

这个女孩是谁？她为什么会管何朝林叫父亲？万红略带疑惑却无比锐利的目光转到何朝林脸上，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伴随而来的是无比的镇静。万红挑了挑眉，拎着她的香奈儿包包走到餐桌旁，扫视了一圈，发现江海的二儿子居然也在这里。

万红冷笑着说：“这么热闹，没有人向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保姆急忙说：“夫人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拿碗筷。”

“不必了，在依依姥爷那吃过了。我是过来看妈的，可是没想到这里居然那么热闹。”万红嘴角吟着冷笑，目光又转到了陶果果身上。

陶果果微微仰起头，毫不畏惧万红探究的目光。原来她就是父亲现在的妻子，是何依依的母亲。万红长得并不比她的母亲陈佳美丽，但她眉宇间干练和高傲的气质是常人所没有的，这是个典型的女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