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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艳阳当照,剑影似的光束透过窗闼,斜打在花梨圆桌之上,散着朦胧的晕黄,笼着满案的海味残羹、东倒西歪的酒盏,连那只光溜圆润的坛子也醉得滚到桌脚下打起盹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柔缓的拍门声穿过日光,稳当地落在卿凤舞耳旁。她微微地醒过神,支棱起千斤重的眼皮,环顾四下。
绣枕织衾,柔软舒适,卿凤舞是躺在榻上的;放眼望去,连同那只酒坛子一道睡在桌脚下的,便是弓成熟虾子的齐长风了。
看那人这般模样,她嘴角上扬,心中暗自好笑,只是脑海中却又掠过昨夜的碎片——瘫醉在桌边的那人原是我。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未断,卿凤舞的思绪却被折成两截。
“谁啊?”
齐长风抱着桌脚,迷迷糊糊地问门外。只是外头没吭声,但听那“砰砰”的拍门响依旧。
必是绿芜又恶作剧了,卿凤舞心想,从前在相府,每有她赖床的,绿芜总要变着法将人折腾起才罢休。
“绿芜,绿芜,别拍了!”卿凤舞扶额,缓缓地坐起身:“你进来罢。”
“嘎吱——”
门开了,金色的阳光与屋子抱了个满怀,烂漫的光晕中勾勒着一个颇为丰腴老态的身影。这人并不是绿芜。
“桂姨?”齐长风扶着桌角,颤巍地站起来,诧异地望着来人。
桂姨,卿凤舞还记得府中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先前卿凤舞从齐长风口中听说过她,此人早年间曾被齐牧归处以截舌之刑,罪名是口舌是非。此后在府中,卿凤舞与她偶有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只是从未仔细地留意。
“………………”无声地,桂姨将手中的盏托搁在桌上,又取两只小碗放平,一只手提起盏托上的陶罐子,另一只手扶着壶嘴儿,细细地往碗中斟着茶。
齐长风恍然,紧忙着迎上去接着茶,慢慢地端至卿凤舞跟前:“桂姨给我们煮了些醒酒茶,凤儿先喝。”
许是见齐长风会意,桂姨抿着嘴满意地笑了,隔着屋子里重重的日光,她静静地看着卿凤舞。
茶到嘴边,有扑鼻的草果味。
茶至唇舌,流过喉间,走进心扉……
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这是葛根花、白扁豆、高良姜,还有竹茹、苦参的味道啊!
—————回忆线拉满————————
犹记我她五那年,端午时至。
林丛与卿凤舞在荷池亭中剪理艾草,手边搁着她们早前便酿好的梅子酒。池畔的风吹动林丛的衣袂,它们柔柔地拂过卿凤舞脸庞,夹带着甜酸的梅子酒香。
她仰头,仔细地看着她的娘亲,那人踮起脚,抬着手,将剪好的艾叶扎在画柱上。漫天的晨曦中,她的浑身都散着光芒。
后来的事卿凤舞记不真切,只知道那日的梅子酒实在可口,而她醉了。
“小舞、小舞……”
娘亲像梅子酒般温柔的声音将她唤醒,窗外,已是皓月当空。
“娘亲……”
小卿凤舞迷糊极了,朦胧的睡眼怎么也睁不开。
“小舞,小舞乖,把茶喝了就好了。”
“嗯……”
“娘亲,这是什么茶?有果子香,一点也不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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