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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玉满堂莫能守（第1页）

《道德经》：“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初一的那年暑假，我们那里了特大洪水，刚开始暴雨下个不停，开始以为和以往的暴雨一样，下一段时间就会停下的。不过那天的暴雨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天的生意也因此很是惨淡，所以爸妈看到这种情况，就早早关了门睡觉了。

直到半夜，当洪水灌入房屋的时候，爸妈才意识到涨水了，开始去抢救家里的货物，并把睡梦中的我也叫起来帮忙，不过根本来不及，很快整个房间都灌满了水，一楼的楼房都被淹了一米多，眼见水势越来越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跑到二楼去了。我站在二楼的窗户看外面的洪水，突然好像看到有条鱼在街道上欢快的跳来跳去，我想着了大洪水，肯定会带来许多鱼，说不定还有大货，以后应该就好钓鱼了，想到这些有些兴奋。回头却看见爸爸妈妈愁眉苦脸，估计还在愁着被水淹的货物损失。有个邻居看到街道上的有鱼，就在水势没那么湍急的时候，跑到街道上抓鱼，我也跃跃欲试，不过爸妈拦住了我。等到暴雨停了以后，我就到处去找鱼，在街道的排水沟抓住一条鲫鱼，在旁边的法院空地上抓住一条黄鳝，我开心的抓回家去，父母却还在为被水浸泡损失的货物愁。在抓鱼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已经开始钓鱼了，所以我也打算拿着鱼竿去钓鱼，却被妈妈叫住，让我在家清理货物。我有些闷闷不乐，觉得大洪水一定带来了很多大鱼，白白错过这次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有些可惜，不过看父母这么忧愁，也只好在家里帮着清理货物，尽量减少洪水带来的损失。

大洪水之后不久，我爷爷也来到了我家，不过这次他和以往明显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皮肤都是黄色的。听爸爸说，爷爷的肝脏得了很严重的疾病，要在我家居住照顾一段时间。我看到爷爷的皮肤太黄了，就有点害怕，也担心爷爷的病会不会传染给我，所以不怎么敢靠近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叫了一声爷爷。

爷爷被安排住在二楼的内屋里，房间的光线不太好，有些昏暗。那时候，爷爷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他的眼神也不如以往那么精明有神，说话也没什么力气，皮肤很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他每天都在躺在床上，偶尔吃东西的时候会坐起来一会儿，有时候，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我想去找他聊聊天，也想安慰安慰他，但是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对于生老病死，我都没有太多理解。

爷爷来家里照顾后，时常有些亲戚来看望爷爷，会买一些水果，我看着梨子很好吃的样子，就想吃一个，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有次路过爷爷房间的时候，爷爷用很虚弱的声音的叫住了我，问我怎么不来陪陪他，我不好意思说有点害怕他的病被传染，只能尬笑应付。爷爷也没再说什么，然后就让我帮他削水果，于是我就拿着水果刀去给爷爷削水果，爷爷吃不了太多，我就把剩下的水果吃光了。有了水果的诱惑，嘴馋的我也会经常去陪陪爷爷，不过依然没有太多话说。那时年少的我还体会不到被病痛折磨，已到了油尽灯枯阶段，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爷爷是怎样的心情，不知道爷爷躺在床上在想些什么。不过，我从爷爷疲惫的眼神中看出了许多哀怨和悲伤，我想他的人生一定有很多的不甘心吧！他这一生，也算是曲折的一生。

爷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里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地主。

根据家里的长辈描述，我家原本也是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家中祖籍是在东岳庙水库那边。也不知几时我们这一支人就迁移到这方土地展，并在这里落地生根。虽然不知道财富是如何积累的，不过先辈们创业肯定会经历许多的艰辛，经过几代人的展，积累的土地已经数不胜数。到我太爷爷这一代，家族已经很兴旺了，太爷爷还担任这里的保长，也算是有权有势，在本地很有威望，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起他，都说他生得十分威武，腰间经常别着一把配枪，那个年代的保长，也有较高的实权，过得十分风光。那个年代并不太平，村里出了一个能飞檐走壁的土匪组织了一群人在山中落草为寇，经常劫掠附近的村民，为了维持地方治安，太爷爷曾组织村民一起进山抓土匪，战斗十分激烈，据说那个飞檐走壁的土匪也中了一枪，不过依然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成功逃脱。

太爷爷的一生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二儿子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夭折了，听说是因为有一天太爷爷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睡觉，但是由于睡得太沉，翻身的时候就把小孩压住了，小孩被压在身下没法呼吸，又没法哭喊，所以我二爷爷也就这样没了。后来有一天我太爷爷抱着大爷爷去院子里参加宴会，大爷爷在怀里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配枪，由于枪没有开保险，导致走火了，然后太爷爷也这样没了。后来，我爸专门去问过大爷爷这件事情，我大爷爷也说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他才两三岁，不过，因为太爷爷年轻时树敌不少，所以也有可能是他杀，只是主人家为了息事宁人才把锅扣到大爷爷头上。我太奶奶年轻的时候就经历了儿子夭折，丈夫去世的打击，好在有一份比较大的家业，加上太奶奶的精明算计，在民国那些个困难的日子里，生活还算不错，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爷爷、大爷爷也慢慢长大。

爷爷的前半生都在荣华富贵中度过的，他偶尔也会给我说起他当年富二代的富足生活，基本出门都是坐轿子的，方圆几十里土地都是我们家的，去乡镇赶集都不用路过别家人的土地。家里的粮食都快把柜子撑爆了，家里的花生，也多到柜子都装不下。他和我大爷爷小时候常常推着一车花生到处玩。至于为什么他们要推着一车花生到处玩，我想大概在小孩子的眼中，有一车花生就是最无声的炫富吧！

爷爷生性聪慧善良，学东西很快。据我所知，爷爷年少时不怎么爱学习，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的学会了方术，他的方术有些神奇，十里八乡很多人知道爷爷这号人，有什么疑难杂症都会来请爷爷化水，不过我只记得他就用方术帮我同学祛除了鱼刺。爷爷除了用方术助人以外，也会利用钱财慷慨的帮助一些困难的人，村里有个人，在外面赌钱，真的输到一无所有，爷爷也曾经慷慨解囊帮助过他渡过难关。爷爷毕竟是当少爷长大的，所以是个直肠子，说话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很容易得罪人，也因此惹出许多是非。

等到我爷爷娶亲的年纪，也是遵从太奶奶的安排和我奶奶成亲。我奶奶家里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那年的婚礼办得十分隆重风光，结婚的时候，是用最高规格的八抬大轿娶迎娶进门的，大摆筵席庆祝了好几天。由于奶奶家就她一个女儿，而且曾外公有吸食鸦片的习惯，所以身体也不好，或许是担心老了之后的养老问题和离世后的香火祭拜，我曾外公也跟着奶奶过来养老，直到去世也埋在我们这边。

在爷爷的计划中，他这一生都应该会在祖先的庇佑下金玉满堂，过着富足的生活，和奶奶家强强联合，日子会更上一层楼，只是人生无常，爷爷奶奶结婚后不久，随着新时代的来临，他也变得一贫如洗。

爷爷奶奶一共生育了5个儿女，我大姑、我二姑以及我爸他们三兄弟。在艰难困苦中，将五个儿女都抚养成人，然而各自成家立业。

我出生后不久，奶奶就因病去世了。奶奶去世以后不久，爷爷就跑到外地去卖冰糕去了。听说是为了减轻儿女负担，也为自己赚些养老钱，但是我想无论是去外地卖冰糕还是在家里折腾养鸭子、养羊、养蜜蜂，爷爷都是为了想在有生之年再奋斗一下吧！他想要争取创造出他没能守住的金玉满堂，只是他的时运不好，所以最终也能再次成为金玉满堂的人。爷爷在奶奶去世后十多年都是一个人也很孤独吧，他曾有过找个老伴的想法，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爷爷在镇上养病了一段时间，就轮到伯父家照顾了，爷爷也被送回家了。不久以后，就传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就这样，爷爷在病痛中带着不甘心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也请假回家参加爷爷的葬礼，爷爷的葬礼很风光，来了许多客人，我披麻戴孝，在堂哥的带领下给每个来的客人下跪行礼，我开始有些反感这种下跪的行为，但是看到自命不凡的堂哥都下跪了，觉得这是礼节，也跟着下跪了。

晚上，我很想给爷爷守夜，就跟着守夜的人们一起看Vcd电影，看着看着困意又来了，最后窝在房间的角落里睡着了。

等到封棺材的时候，我跟着去看了爷爷最后一眼，只看到爷爷的眼睛闭着，身体也又黑又瘦，我很想哭一下来表达自己的悲伤，但是不知为何，我这个爱哭鬼，却始终没有哭出来，怎么努力也都没有眼泪。

爷爷的去世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正如《离卦》所言，履错然，敬之，无咎。在开始行事时，由于急于求成而出现错乱，后来能恭敬慎重且未轻举妄动，结果没有生什么灾祸。

爷爷去世的第一年，爸爸去上坟烧香祭拜完，为了赚钱的生意慌慌张张就走了，结果未燃尽的火苗点燃了山火，山火烧了大半天，熊熊大火几乎烧光了整座山，这时候失火烧山要坐牢的，但是幸好爸爸是个治病救人的赤脚医生，所以得知是爸爸烧的，就没有人举报。

我想爷爷本身是一个会方术的术士，或许他也是通过这场山火来提醒我爸恭敬慎重，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会生灾祸。然而，我爸依然沉迷在投机取巧的生意上，对爷爷的警示置若罔闻，只当是一场意外事故而已。

山火似乎预示着不幸，也是从那年开始，家里的不幸一件接着一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