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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开摩的爸爸偏瘫（第1页）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爸爸还会专门带着我去算命，算命大多都是盲人，我大爷爷的外孙因为双目失明，所以也学了算命。他的婚姻也是靠他算命算来的，有个女人找他算命，他算出了那个女人跟他有缘，然后两个人真的就成了，还生了一个儿子。大家都说他算命挺准，所以我爸小时候也带我去这个瞎子表哥那里算命，不知道算命先生是不是都喜欢夸人命好，反正他一个劲的夸我命好，说我将来肯定会当官。我听了当然沾沾自喜，觉得反正命好，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学习了。我爸就给我说了《乞丐与状元》的故事，丁文凤是状元命，丁文龙是乞丐命。但是，丁文凤终日游手好闲；丁文龙却立志苦读。最后，原本是乞丐命的丁文龙高中状元，状元命的丁文凤则沦为乞丐。通过这个故事告诫我要好好读书，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后来，为了破除封建迷信，来了人把村里寺庙的佛像给砸了，我还去被砸坏的佛像上抠了弹珠做的眼睛。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慢慢现没遭到报应。从那以后，我也不那么敬畏神佛，相信命运了。

《易经》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一部博大精深的学问。但是在《易经》产生的早期，只不过是一部筮书，先民们借助于神意预知横祸或自己行为会带来何种后果的需求，以达到趋利避害目的。通过对当时的日常行为的规范，为人们提供行动的准则，借此教化人民。

爸爸在爷爷去世的第一年祭拜就因为慌慌张张引了山火，山火对应《易经》中的贲卦。这个卦是异卦（下离上艮）相叠。离为火为明；艮为山为止。文明而有节制。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这场山火是否就是会方术的爷爷在提醒我爸。如果我爸在山火生后，做一个文明而有节制的人，趋利避害。那么厄运也许不会降临在他身上。只是我爸把心思都放在投机取巧的生意上，不知何时也不知什么原因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自尊心，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也并不相信命运，也不敬畏神明。

社会展日新月异，有一天，家里突然就安装了电话，爸爸跟着一个叔叔从别的城市买回来一辆崭新的摩托，摩托是精通天马125。开摩托是需要驾驶证的，需要专门的培训，不过爸爸无师自通，看着别人开一下车就学会了，于是他嫌弃学车是浪费时间，就又花钱买了一个驾驶证。

我爸买车是为了开摩的，他现现在人的生活好了，人们的流动性越来越大，原有的几班客车已经不能满足当下的出行需求。而且很多人外出打工赚了钱，也更加舍得了。由于家里开的小卖部，认识的人也多。而且店铺就在车站的旁边，所以摩的生意是挺好的，忙的经常吃饭都没时间。赚了些小钱我爸就有些飘了，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吹牛，说自己能开摩的多厉害，那些亲戚都是看他来摩的才来往，以前不来往的亲戚，现在为了坐他的摩的才来往。我听了有些不自在，因为我觉得是因为爸脾气不好，才导致他和亲戚们的关系搞得很僵，别人来坐摩的，就是因为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并不是为了贪便宜。不过我也不敢反驳他，毕竟我是个只会学习的“乖孩子“。

开了摩的赚了些钱以后，我爸更加得意忘形了，有次因为和一起开摩的年轻人开玩笑，不知道怎么刺激了他，就和那个年轻人吵了起来，然后把他的摩托车掀翻了，两个人互相放狠话，看到两人箭弩拔张的样子让我很害怕，不过那个年轻人看我爸凶神恶煞的样子估计也被唬住了，只能悻悻的扶起摩托，然后骑着摩托离开了。

我爸平时脾气不好，不过开摩的以后，就锻炼了口才。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从村里进城，我爸空车回程看到她，就停下车问他，兄弟，坐摩的不。这个同学认出了他是我爸，回学校就给我说，他是我爸的兄弟，是我的叔叔辈分了。

或许是小时候对饥饿的印象太过深刻，我爸对肉食有种深入骨髓的执着。就算是最肥的肥肉，比如扣肉，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碗，是农村那种大碗，估摸着能装下一斤多肉。平时对饮食的味道追求很重，妈妈做菜如果放盐太少，就会挨一顿骂，长期无节制的重口味和暴饮暴食，加上平日里喜怒无常，情志失节，早早的为他的身体健康埋下隐患。

记得那年我读高一，那时已是六月，我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上着上着课就有人通知我，我爸出车祸了，让我赶快回家去。听了这个噩耗，我如晴天霹雳一般。回想前两年我妹出车祸也是一个下午。我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赶紧回家去，一边走一边祈祷，千万不能出事啊。

回家我爸已经被送到西眉医院了，但是镇上的医院条件有限，所以又送到遂宁医院了。后来我才了解到我爸并不是出车祸，而是中午吃着吃着饭的时候，有人过来打摩的，所以中午饭没吃完他就去开摩的了。但是车开到砖厂附近，他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了。作为医生的他感觉到不对，就把车停下来，于是他就从车上下来，然后拜托乘客给我妈捎个口信。我妈听了口信之后也很着急，就叫了救护车，把他拖到西眉镇医院。经过医院的抢救，但是毫无效果。于是又转到遂宁市里一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好歹把人救回来了，不过有一边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医生诊断是高血压压迫血管导致的偏瘫，给他抽了血脂，已经变得和牛奶一样白浊。

爸爸住院的时候，妈妈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习让我继续上学，但是我根本学不进去。就请了一段时间假在家里守着小卖部，为了家里有个照应，我妈把我外婆也叫到镇上来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我爸的脾气，但是爸爸生病之后，我依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每日过得担惊受怕，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祈祷爸爸能够快些好起来。

有一天，外婆的一个远房表侄到我家里买东西，他先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我家的情况，得知我父母都在医院，现在只有我外婆和我两个人在家，他就起了坏心思。说没钱了，想要赊账买一点烟抽。这个外婆的远方表侄，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过去从大人们的聊天中得知这个人不正经，年纪轻轻就不学好，是个二流子，还有吸毒的前科。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很不自在，一口黄牙，一个大男人眉毛纹的像女人一样，说话也流里流气的，有些害怕。我外婆开始不让他赊账，说她只是来帮忙的，做不了主。我外婆又看向我，那个远方表侄也看了看我。我这个时候有点害怕，就直接逃到楼上去了。那个远方婊侄看我走了，不顾外婆的阻拦，直接跑到柜台里面来拿了烟就走了。逃到楼上之后，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平复了一下心情，觉得这样胆小不对，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下楼的时候才得知那个人已经跑了，我心里又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退缩逃跑，为什么刚才要表现得这么懦弱。

感觉那些日子的天空很阴霾，爸爸住了一段时间医院以后，医院里花钱如流水，家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医生也说高血压这个病是富贵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那么快恢复，于是就回家里调养。

我爸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人，生病了之后变得更加敏感。爸爸回来之后整天躺在床上，整日都忧心忡忡，开始怨天尤人，他总抱怨自己还这么年轻，家里没有了经济支柱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说医生说是富贵病，让他不要担心，只要好好调养，就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知道是高血压的后遗症，还是在医院用多了激素药，他总是说身上好痒，痒得他受不了了。整天吵着要去医院，没办法就又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我经常去陪着他，安慰他，给他擦拭身体，有天半夜他把我叫醒，吵着说身上好痒，让我去请医生。这里的医生也忙，有时候叫的时候不理不睬。所以我爸让我一定要把医生叫来，医生要是不来的话就给医生跪下。

我听了之后呆若木鸡，爸爸生病虽然担心难过，但是我觉得只要还活着，一切会好起来的。但是他此刻居然因为身体痒，要我给医生下跪。我以前听堂哥说为了给父辈报仇，把仇人的孩子打到跪下来认错。那个时候就暗暗誓，除了祖先之外，一定不能像所有人下跪，如果被欺负到让人下跪，我宁愿死也绝不下跪，这是我为自己设定的底线。所以平时被欺负，只要不是触及我的底线，我都能忍。此刻我的爸爸居然因为身体痒，就让我去给医生下跪，我顿时觉得五味陈杂。但是看着爸爸难受的样子，想着这是为爸爸去下跪，应该也是符合祖先下跪的条件。所以就硬着头皮去找医生，心里一直想着下跪的事情，就算真的下跪也要把他请来。找到了医生，给他讲述的情况，请求他过去看一看。医生看我可怜，就跟着我过去了。虽然我没有下跪，但是我依然感觉自己的底线已经没了。这件事让我爸爸在我心中的形象算了彻底崩塌了，想到过往种种，那么要强的爸爸，面对疾病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我也不忍心责怪一个病人，还是不停地安慰他，给他没有知觉的手足按摩。

病人的心灵是如此的脆弱，爸爸生病之后，一方面害怕自己治不好变成废人，一边害怕我们把他抛弃。所以到处的寻医问药，无论从哪里听说有个偏瘫病人被治好了，就非得把那个医生找来瞧瞧。有些江湖游医也毛遂自荐。家里常常有一些江湖游医出现，接受着我们感恩戴德的奉承，欺骗我们的钱财。等到上当差不多的时候，家里的钱财也耗光了，不过病情没有一点好转。

爸爸生病之后，家庭变得越困难，妈妈又开始重新种地，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争气，要尽快承担这个家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