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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沐宸實在說不出自己抑鬱了，只做了個大概的解釋，「就是身體狀態不好，醫生說是生活不規律、壓力太大導致的，調整一段時間就好。」

又是一陣安靜，嚴沐宸已經從這片寂靜中體味出了他們對這個問題的態度，他沒有說話，只靜靜等著。

「陽陽上次跟我們說過這個事，他沒告訴你嗎？」高麗華開口，聲音裡帶著些試探。

「他說了，但我還是想自己跟你們聊聊。」說到這裡，他突然反應過來，「他是答應你們什麼條件了，所以你們才同意的嗎？」

聽他這麼說，嚴峰臉上明顯露出不快，卻沒有出口否認。

他想了想，決定把所有問題都擺上來，由他來主導。「陽陽跟小美不合適，他們已經分開了。我和他，我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生子，沒辦法滿足你們的期待了，這也是我這次回來想要跟你們聊的。」

他沒有躲避，抬頭直直看向對面兩人，他們顯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些話，震驚地看過來，許久沒有開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嚴峰皺起眉頭，眼神凌厲。大概是經過前幾次的打擊之後，已經百毒不侵，他一點沒有之前的崩潰衝動。可眼神里的緊張不安卻被嚴沐宸看得清清楚楚，心也跟著一陣刺痛。

「我們都不喜歡女人，也不想不負責任地隨便找個女人結婚生活，這樣對別人不公平。」

「所以你們，你們兩個人，要在一起生活？」

「對。爸，媽，我們可以選擇隱瞞，但我不想騙你們。也許在你們看來這種感情很可恥，可這就是事實，感情就是沒有道理，不是靠人的意志能改變的。人活一世，總要做些讓這一生值得過的事。讓你們失望我也很難過……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聽你們的，如果你們希望我能繼續原來的工作，我可以返崗，努力去升職加薪。只有這件事，我不想妥協……」

嚴峰極怒之下反而冷靜下來，沉穩得像個指揮若定的將軍，連語氣都絲毫不亂，「以退為進，討價還價……這是把心眼都用在對付你爸媽上面了啊，你真是好樣的！」

語氣冰冷僵硬，裡面的厭惡讓嚴沐宸一陣窒息，他張了張口，卻被嚴峰的話打斷，「你先跪下。」

嚴沐宸二話不說，直直跪在兩人面前。

嚴峰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今天已經很晚了，我不想再說什麼。你但凡還有一丁點孝心，就在這裡跪好了，在這生你養你照顧你二十多年的地方好好想一想，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這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嗎！」

說完他一把拉上面目呆滯的高麗華，轉身上了樓。

客廳徹底安靜下來。嚴沐宸像個木頭一樣低著頭一動不動，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抬起頭來。

他不知道第二天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但至少現在他鬆了一口氣。明天，明天一定會有結果。

其實，只要自己內心夠堅定，父母根本干涉不了。父母對孩子只能是情感上的控制，就像剛才嚴峰說的，養育之恩，這麼多年的付出，這些都是籌碼。他如今一意孤行，自私地要去做自己想做的，父母奈何不了他，他需要跨過的只是他們的傷心、失望、憤怒，是父母對他的厭惡和他自己心底的愧疚。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會選擇順從——父母和自己一定要有一方要不幸福，那當然是他自己。可現在不是，他根本沒辦法帶給父母他們想要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有嚴沐陽。

想到嚴沐陽，他心底一片溫熱。

讓嚴沐陽幸福，是他輕易能做到的，也是他心底期望的，他有什麼理由不去做呢？

第57章我沒錯

耳邊只有秒針跳動的聲音，靜得讓人心慌。

跪了沒多久，嚴沐宸膝蓋就一片刺痛，他往後坐到小腿上，試圖減輕膝蓋的壓力，可不一會兒腿又麻了起來。於是只能不斷變換姿勢，不時地移動重心，好讓各個部位都能有短暫的休息。

晚上吃的是火車上的盒飯，又油膩又難吃，他根本沒吃幾口。不出所料，跪了一陣子胃也開始湊熱鬧了，悶悶地扯著疼，提醒他這裡需要撫慰。他抬頭環視一圈，客廳里收拾得乾淨整潔，面上什麼吃的也沒有，只好抬起手輕輕揉搓，希望它能給點面子，至少在事情解決前先放過他。

飢餓中他又想到下午做的牛肉乾，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香濃的味道仿佛就在眼前——早知道就帶上了，這一夜也不至於如此悽慘。

他並沒有像嚴峰說的那樣在這裡反省思過，該想的他早就想清楚了，心中一片清明。需要時間思考的是父母。

他的這個決定對他們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他們現在在房裡一定很不好過。想到這裡，他對自己身體上的痛苦也就釋然了，甚至還有些慶幸，跟他們一起受煎熬至少能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原本以為一夜不睡會困得不行，可事實是，身體的難受讓他根本感受不到困意。到了後半夜，胃裡已經開始翻天覆地，絞得他不得不弓起背用手死死按住。膝蓋也慢慢變得像針扎一樣，稍微動一動就是一陣尖銳的刺痛。整塊膝蓋骨像在被人拽著往外扯，連帶著那一片的筋骨都不停跳動。

到最後他實在跪不住，只好側身躺下讓腿部放鬆下來。黑暗寂靜的房間裡，他默默咬著牙將上半身蜷成一團，雙腿攤在地上微微痙攣，像一個蹂躪之後被棄置路邊的破麻袋。